“如果你希望的话，一切都会成为现实的吧？”
不知道是谁轻声附耳呢喃，她转过头，可是身旁空无一人，好像刚才随呢喃声喷吐在脸颊和耳垂上的热气是她的错觉。视野旋转，把周围扫入眼中。白色的雾气弥漫在这条脚下的街道上，行人，也许只有她一个罢。判断在她收集到信息后自然得出，条件与结论之间毫无滞涩，像是某种习惯。
她在这里呆了多久？
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但只有这一刻，清醒过来的她才算是这里正式的访客。
我是谁？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连名字也丢掉了。即便是这样，自己是来这里寻找什么的目的也应在失忆前铭刻在心底，此时正化作感觉突破了某种禁忌重新涌现出来。
我是来找谁吗？
她茫然抬起头，可是在大雾站立着的，仅仅只有她自己。
走下去吧，也许会有所收获。怀着如此这般的想法，她一边观察，一边被另一种本能驱使向前走去。
她在这里走了多久？
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作为时间标准的物品，只有足以把任何人逼疯的寂静和孤独相伴。
一个人，走在雾中。
她并非超出普通人的人，亦不是劣于普通人的人。足以把任何人逼疯的寂静和孤独对她来说，和对其他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生效的时间。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但她是幸运的，就在自己觉得快要疯掉的下一秒，她看到了一个行走在雾中的背影。
“请等一下！”
她开始跑起来，左手捂住胸口，强烈的、昂扬的情感冲击心脏，让她想跑到那人面前说点什么。告诉他/她什么？她的眼中闪过迷茫之色，却没有停下脚步。
她跑了有多久？
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连自己的动作、想法，所做的一切，都像是重复播放的片段。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下一秒，那个人停下脚步。
他/她转过身，静静的等待她赶上自己。迷雾渐渐从他/她身上褪去，构成一个人的一根根线条逐渐明朗起来。她终于看清了他/她的样子，不，是她的样子。这是个女孩，水蓝色的裙子，梳得齐齐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唯一让她有点失望的是，那人的上半张脸始终被迷雾遮住。
“请……请等一下。”双手撑住膝盖，她大口喘气。不管怎么样，她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和她在一起，感觉手脚的冷意都被驱散尽了，“你……”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当她看到女孩把手指竖起放在嘴前，停下了。这动作仿佛有巨大的魔力，让她进入一种平静中。没有被迷雾遮盖的嘴角微微上扬，女孩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动作像盲人抚摸他想要记住人的脸一样精细轻柔。她怔怔地看着她，她应该认识她，她也应该认识她。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等等！在这记忆闪现灵光的千分之一秒，女孩消散了，和她脸上未名的笑。
“走罢。”
那个声音响起，再度呢喃时，多了几分低沉。她像断了线的木偶，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去，不再理会它。只是，这次的行进，失去了明确的方向。
她走了有多久？
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她不再在乎这些，继续走就可以了。只有失去生命中珍宝的钝痛，不停地折磨着她的心。因为失去无法挽回，所以痛，因为记不起如何失去，所以是钝痛。想要记起，内心却极度排斥它，不去回忆梳理种种细节，这伤就会发痒。连关联的记忆，都给她以患得患失之感。
“停下吧。”
平直至极的陈述，没有哀求，没有请求，更没有要求，像是提供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选择。声音迷雾后响起。黑色的人影，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里，可能等了一年，可能等了一天，可能等了一秒。
她停下了。
一只手伸过迷雾，向她摊开，似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邀请。但她并没有回应这份期待，出于某个内心深处的缘由。良久，得到得不到回应，他叹了口气，把手收回，默认了她的选择。
“你还是那么固执，就算失忆了一样，不过从始至终都坚持自己的选择，所以你才能得到想要的不偏移了意志的结果罢！”他好像是笑了起来，尽管隔着层雾气，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释然。
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跟着笑起来，同时眼眶多出几分晶莹。笑容很快就收敛了，黑影挥手，消失在迷雾深处。
“走罢。”
不知名者的吟唱再度响起，她抬头侧耳。这一次，她听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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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吗？”
像一个魔咒，这句话再次闪耀于脑海深处。他伸出手，想把过去的遗憾一一弥补，时间残酷的隔在他和过去之间。作为第三维度的生物，他所能做的只有仰望时间之海另一侧的自己，那个年轻、稚嫩、好像拥有过全部的自己，希望他犯下的错误，错过的机会，骗个得失。这种徒劳多了以后，心就麻木了，看着过去的自己，就像在看另一个人，一个让自己切齿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同那些果实如此近，只需要踮一踮脚；他不知道自己同那些幸福如此近，只需要转一转身；他不知道自己同那些目标如此近，需要咬一咬牙。抛下了易得的满足，而去追逐不切实际的幻影。爱、正义、理想，这些人类自欺欺人的精神鸦片，他甘之如饴。这一刻，遥望者几乎要变成一个与过去的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将人类所有美德弃于脚下。下一秒，他又清醒过来。
漫长的寂寞和无垠的孤独，能够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他也不外如是。万幸，他又一次在临近点边清醒过来。它既不是无欲的智者，也不是无念的聖者。如果有魔鬼和他做交易，那他一定会同意的吧？插手过去的冲动，是每个悔过的人身上都必有的原罪。可惜，这里是魔鬼也无法企及之地。
他抬起头，巨大到穷尽一个人的目力也难以望尽的石门矗立在广袤到几乎连着天的土地上。这一幕，不管是看过多少次，依旧冲击他的心神。石门间落有巨大的锁链，曾经他被缚在那上面，直到了路过的聖者和智者搭救。尽管两个人的自我介绍中含有极其明显的自嘲，但他出于敬意，故意曲解了两人的意思，记忆里固执的给俩人贴上了“圣者”和“智者”的标签。一个把人类的道德还给了他，一个把人类的常识还给他。以个人的名义，再什么褒奖俩人也不过分。更何况，他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其实一直没有变，包括这份固执。如果能够重来，他也许还是会做出和过去一样的选择。
“一定会再相遇的吧？”他想起自诩为圣者说过的话，憧憬于这一幕的实现。
“如果觉得不顺心的话，就做梦吧！在梦里，人是自己唯一的主宰。”自诩为智者之人说过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那就做一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梦吧？他这么想着，闭上双眼，衷心希望并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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